傻子大叔的煩心事

農(nóng)夫雷子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文/袁軍武
) @* w$ B# m' J0 p; h0 T4 A        提起我們街坊的傻子大叔，其尊名大姓，還真是耐人尋味，他的煩心事，大概就是海市蜃樓、逼上梁山和老驥伏櫪這三個段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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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一）海 市 蜃 樓
        傻子大叔真名叫“金砂子”，起源于當時文化背景。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農(nóng)村，農(nóng)民的文化水平普遍偏低，生兒育女起名字，不管是豬娃狗娃貓娃，還是馬娃牛娃驢娃，逮啥叫啥。
# o! U8 L: s0 h" d# Y6 s' L; C傻子大叔出生的時候，他爸老金娃正在灃河灘拉砂子賺錢養(yǎng)家，就隨口給他起名叫金砂子。
1 {. j' W% h  w! W0 S3 m7 h        真是說者無心，聽者有意。就在傻子大叔到了上學(xué)年齡的時候，他媽送他去上學(xué)，報名時把老師都逗樂了：“金砂子這個名字好啊，是砂里澄金的意思，這娃將來一定有出息，能成才！”他爸媽得到這個消息，更是樂得合不攏嘴，逢人就夸他們的寶貝兒子前途無量！
: A5 m( E1 P! |. O) U8 g/ c$ Z        可能是這個寶貝兒子生不逢時吧，適逢三年自然災(zāi)害時期，廣大農(nóng)民食不果腹衣不遮體，老兩口寧愿自己喝稀飯湯，也要把鏟下的鍋底（鍋巴，也叫饹馇）給他們的寶貝兒子吃。冬天哪怕掏空自己棉衣里的棉花套子，也要把兒子穿的暖暖和和。盡其所能，讓寶貝兒子順風(fēng)順水，健康成長！
' N& a7 B, E4 s4 K- @2 u5 S$ D        說來也怪，金砂子從小學(xué)上學(xué)到1974年高中畢業(yè)，雖經(jīng)過了十年的特殊時期，愣是一級都沒留過，一路順風(fēng)，直到回家務(wù)農(nóng)！
9 f, {" |( V2 g6 P1 n; P+ W        1978年恢復(fù)高考，一炮打響?？h招辦在紙喇叭（有線廣播）上通知金砂子他們高考得中、金榜題名，第二天到某地段醫(yī)院體檢。這在全村及全縣，引起的轟動真是震耳欲聾！
        不巧的是金砂子他們都順利通過體檢以后，招辦人員通知他們下一步進入政審階段，對政審?fù)ㄟ^者隨時發(fā)給入學(xué)通知書。金砂子成竹在胸：就政治面貌而言，他家的親戚朋友，連一個吃皇糧的都沒有，更別說黨員干部了，就不存在任何政治問題。在社會關(guān)系方面，他家的親朋好友，都是青一色的貧下中農(nóng)，連一個上中農(nóng)都沒有，更別說地富反壞右了，在家庭出身方面，更是根紅苗正！
        在漫長的等待期間，金砂子也到縣招辦問過幾次，可每次得到的答復(fù)都是：“沒麻達，你回去耐心的等著吧，錄取通知書一下來，就馬上給你送去！”人家的態(tài)度很好，效果很差，他只能乘幸而去，掃幸而歸！
$ V1 m+ K4 P: l        老實巴交的金砂子，眼看著別人都尋情鉆眼地找門路、拉關(guān)系，千方百計跳出農(nóng)門，拿著錄取通知書山南海北的報到上學(xué)去了，而他無計可施、求助無門，只能是傻傻的等待奇跡的出現(xiàn)！
2 V5 o7 r4 A8 f7 _3 H8 H  m2 d        他從秋等到冬，渡過了春，熬完了夏，迎來了新的高考季，迎來了“金傻子”的美稱，淹沒了原有的名諱！
        等來的是左鄰右舍恰如其分的評價：“這孩子是一根筋，真是太可憐了！”還有人說：“煮熟的鴨子咋就飛了呢？世事難料啊！”……
+ v# t: N. X3 z- j' M3 @        沸沸揚揚的街談巷議，只能是隔岸觀火，于事無補。年輕的傻子大叔陷入深深的心煩意亂，一場高考夢的破滅，經(jīng)歷了厚積薄發(fā)——唾手可得——遙不可及——海市蜃樓的全過程，之所以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：這件煩心事雖然淡忘，下一件煩心事接踵而至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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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（二）逼 上 梁 山
        隨著社會的進步，舊的觀念逐漸衰退，新的觀念蜂擁而至，甚至?xí)旱萌舜贿^氣來。傻子大叔的親身經(jīng)歷，可見一斑！
, S: V. t  @' |; |/ k. v/ ]2 G' C        當年想要通過高考跳出農(nóng)門美夢的破滅，給傻子大叔帶來巨大的傷痛，還沒有完全消退，新的煩惱又接踵而至，兒子的婚事把他老倆口逼上梁山！
        傻子大叔自小兄弟眾多，家境貧寒，父母煞費苦心把他們拉扯大很不容易，他們都是在父母的幫助下，成家后自立門戶。現(xiàn)在時代不同了，觀念不一樣，早先的“兒孫繞膝、四世同堂、多子多?！钡膫鹘y(tǒng)觀念，都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！
- i/ f( B) ?0 @9 ]  J$ ^        眼看兒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，卻因為沒有獨立的住房而遲遲不能開張。前來牽線搭橋的人倒也不少，都以代溝和生活習(xí)慣不同為借口，沒有一個愿意婚后和老人同吃同住的。逼得他們父子同心，向村委會申請獲得三間莊基地，傾其所有，花光了四十幾萬的積蓄，為兒子建起了占地330平米，建筑面積200多平米的二層磚混樓房，滿以為有了這樣的硬件設(shè)施，再談對象就會十拿九穩(wěn)了。
        誰知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，再托人說媒提親時，得到的消息卻是水漲船高，簡直就是高的離譜，先不說彩禮隨行就市、見風(fēng)就漲，單是要在城里有車有房（起碼是兩室一廳）這一條，就把傻子大叔噎得夠嗆！
1 k% Y, D2 K# Q  [) X! L* Y        噎歸噎，煩歸煩，該辦的事情還得辦，總不能讓兒子一輩子都單干，甚至斷了自家的香火。要是兒子錯過了適婚年齡，那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?？蛇@得拿錢說話，十數(shù)八萬的彩禮不說，車呀房呀的首付和雜七雜八的費用，你沒有個上百萬是打不開轉(zhuǎn)身的。他爺兒倆想著想著，越想越來勁，就橫下一條心，大干一場，實現(xiàn)夢想。
        一晃又是一個五年計劃就過去了，終于在縣城有了立足之地。一套兩室一廳帶裝修，外加一輛小汽車，連同各種費用，交完首付款，還要再當二十年的房奴！
1 i+ z% P/ O( G. s' @2 n8 @/ O: @        功夫不負有心人，這話一點都不假。在外人看來，傻子大叔現(xiàn)有三個人，里外三套房，要不是挖著金窖了，就是發(fā)啥咧橫財了，反正是財大氣粗，勢不可擋。說媒提親者絡(luò)繹不絕，他們老金家真是門庭若市，于是就趁熱打鐵，三下五除二就把兒媳婦娶進門了！
0 S1 n! }3 e7 h" ]" e        兒子的婚事辦好了，父母心頭的石頭落地，但是不能修養(yǎng)生息，正應(yīng)了古語：“老牛自知黃昏晚，不用揚鞭自奮蹄！”

1 f& U# ?- E; v1 n- G% s' @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（三） 老 驥 伏 櫪
  I" m3 O. N0 f! U! b, X. K        傻子大叔夫妻辛辛苦苦幾十年，一下回到解放前。如今年過花甲，為了幫助兒子還房貸車貸，還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路。就在環(huán)保部門旗下，做起了臨聘工，為了不被因為年齡朝限而辭退，總是臟活重活搶著干，加班加點不言傳，多付出，少回報，只要能掙錢，就任勞任怨，甚至連老命都不顧！
9 {  Z+ F, |+ Z( y! @        特別是疫情防控期間，不論是防控消殺，還是核檢執(zhí)勤，他們都是風(fēng)雨無阻晝夜不分的加班加點，從不計較個人得失。
% _  h3 d0 k6 F) a        傻子大叔在一次夜間消殺時，由于地面濕滑，不慎跌倒，因為身上背著消殺器械，行動不便，被跟班主任及時扶起，才避免了一場公傷事故。領(lǐng)導(dǎo)給他買來創(chuàng)可貼和紅花油、云南白霧劑等了外用消腫止疼藥，叮囑他按時涂抹跌撞部位，建議他到醫(yī)院檢查治療，并安排他因公休假，他卻婉言謝絕了。稍作休息，第二天又一如既往地按時上班。
        不僅如此，傻子大叔在疫情防控的宣傳、執(zhí)勤、巡邏等工作中，都是盡心盡力，以身作則，帥先垂范，獲得了區(qū)上和本系統(tǒng)“疫情防控先進個人”的光榮稱號！
' {# R1 T& C' @$ m6 e& F        古語說的好：“業(yè)精于勤，荒于嬉”，傻子大叔夫妻的言行，就是最好的佐證！
        在日常工作中，不論是綠化修剪還是環(huán)衛(wèi)保潔，他們都是兢兢業(yè)業(yè)，盡職盡責。
        對于修剪器械（草坪修剪機、割灌機、綠籬修剪機及油鋸、高枝剪、伸縮剪等），做到使用與保養(yǎng)相結(jié)合，達到了磨損率最低，使用期長，工作效益最大化。
0 c/ m% q2 Y  d3 x4 {( D: l  u        至于保潔工具（笤帚、簸箕、掃帚等），盡量做到勤檢查、多維修，延長使用壽命，減少自然損耗，提高了工作效率。
        由于他們都是以勤勤懇懇、兢兢業(yè)業(yè)的態(tài)度對待本職工作，在領(lǐng)導(dǎo)和同事們的信任和尊重中，平安的渡過了幾個65歲被辭退的離崗大關(guān)，就在年近七旬之際，用人單位將他們勸離，令他們產(chǎn)生了極大的失落感，煩惱倍添！
7 ?7 E  o& P9 }; e" \  B        可望不可及的房貸車貸還款期限，就是壓在傻子大叔頭上的一座大山，勞作慣了的莊戶人家，沒了穩(wěn)定工作，總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，難免心煩意亂。莫名其妙的煩心情緒，依然不斷，只能是日復(fù)一日，在自我安慰中消遣！
        其實傻子大叔并不傻，他沒有花花腸子怪怪心，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莊家漢，冠冕堂煌的“金傻子”，只是眾口一詞的戲言，所謂的“煩心事”都是庸人自擾而已。當年高考落榜，他并沒有一蹶不振，憑著一己之力，供兒子跳出農(nóng)門，在城里站穩(wěn)腳根。他在自己的人生軌道上，默默地行進，不顯山露水，不招誰惹誰，沒惹事生非，做一個悄無聲息自生自滅的草民！

. h7 n" ~+ J5 m; N作者簡介
$ i6 {5 B3 @8 {" P/ o4 V        袁軍武，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期，為戶縣廣播站業(yè)余通訊員。熱愛詩歌創(chuàng)作。原創(chuàng)作品《上南山》，被省人民出版社收入詩集《六月雪》中出版。《秦川》雜志簽約作家。

——2024.05.02于鄠邑區(qū)東城花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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